一生的故事 下
爱你，就是一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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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EXO《For life》
亲爱的灿烈：
展信佳。
不知道你最近过得好不好，是否无聊。但我的生活有些乱糟糟，家务事对我来说实在复杂，以前看你，无论是切菜还是洗衣服或是整理家务，都行云流水一般轻松自在，我都以为这是一件简单的小事。现在自己来做，又不得不感慨，你真的辛苦了很多年。
不过整理我们二人的旧书时还有了意外发现，你的书里还夹着一封写给我的、从未寄出的书信。隔着52年的时光，这封信还是落在了我的手里，当年的两位新郎如今都已是耄耋老人，而我们也像当年承诺一般，这一生，都彼此消磨而过。
今天又是10月7日了，我的生日也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对着这封旧信思绪起伏，干脆提笔给你写一封回信。
01
回头再想一想，时间真的过得很快，62载光阴恍若白驹过隙，不过眨眼功夫我们都已这样老了，白发苍苍脊背佝偻，曾经光洁的皮肤爬上纵横的皱纹和深沉的老年斑，可我总记得你年轻时的模样，你好像从没变过，总是那个对我爽朗笑着的少年。
灿烈啊，你以前总爱说你是如何对我一见钟情。说我穿了件灰色长衫，清风霁月的模样让你心动。每每说到这里你又有些不高兴，你偶尔也会有小孩子脾气，先动了情好像在爱情里落了下风，总要撅噘嘴抱怨说，是啦是啦，我先喜欢你的，所以我现在每天给你洗衣做饭照顾你了。我会跑过去亲亲你，点头奉承说，对对对，辛苦我们灿烈了，我们灿烈最棒了。你的招风耳软乎乎，我只要说两句好话你就晕头转向，像个好哄又听话的孩子，只要给一块糖，就能开心许久。
其实，灿烈啊，有件事我从没和你说过。当初，是我先遇见了你。
我记得那天天很蓝，是新生刚入学的时候，一向安静的校园里到处都是闹哄哄的。八月末，暑热还未消散，知了仍然停在树间一声声嘶哑的叫着、挽留着即将结束的夏天。我从清凉的图书馆钻出来，手里抱着一摞书，差点被明亮的日光晃了眼。把一摞书顶在头顶借以遮挡日光，我一路小跑着穿着图书馆前过分宽广的空地，钻到树荫下的小路上希望躲避燥热。
我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中午吃些什么，新生入学到处都是一片兵荒马乱，食堂肯定也沦陷，还是叫外卖更保险。我掏出手机准备给自己叫一份外卖，正犹豫吃些什么才好，就在转角处撞进了你的怀里。
我的额头正好磕在你的锁骨，两个人都吃痛的叫出了声，你反应更快一些，揉着肩膀连声说着对不起。我抬头看了你一眼，我原以为有着你这样低沉声音的人会是一个又酷又帅的男孩子，但你并不是，头发剪得很短，露出饱满的额头，眼睛又大又圆眼尾却翘起平添几分俏丽，圆乎乎的鼻子肉嘟嘟的嘴唇，脸颊也还带着几分稚气，一看就是刚踏入大学的新学生。我理了理自己手里因为碰撞变得乱糟糟的书，赶紧说没关系，毕竟是我看手机也注意转角才撞到你。
只是一次再平常不过的萍水相逢，我说完话就冲你礼貌的笑笑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又被你叫住，我疑惑的回头看你，就看到你站在原地，有些害羞似的抿着嘴挠了挠自己后脑勺的短发小声问，那个学长是吗，商学院怎么走啊，我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原来是商学院的小学弟啊，我这么想着，手指向南边说，这条路走到底再向右转，第二栋红砖楼就是商学院了。
我将这当做举手之劳，没想到却换来了你灿烂的笑容，嘴角俏皮的向上翘起，露出最明朗的笑容。有喧嚣鼓噪的风吹过来，满树的香樟叶子被吹得沙沙响，连同落在你脸上的光影也跟着摇摇晃晃，将你的脸也映衬的明明暗暗看不真切。即使当时你的脸我都没有真正看清，可我却一直记得，盛夏的尾声时，你曾经在树下歪着脑袋冲我笑的时候，全身都在树荫下，却偏偏树影间有一小片光亮落在你脸上，衬的你闪闪发光。
再后来，我们一起从共事走到同居，从前后辈变成情侣又成为一生的伴侣，你不断和我说你如何对我一见钟情。我从不反驳你，却会在心底小声说，灿烈啊，我对你也是一见误终生。
02
有之前指路的小小机缘在，我对你印象很好，以至于后面在学生会面试招新时，凭着当时模糊的印象，一眼就认出了混在人群中的你。我忐忑着不知你会选择进入哪个部门，当你慢慢挪到我面前向我递来一张几乎揉皱的申请表时，我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面对你时为什么会心跳加快说话也磕磕巴巴，更是管不住总是悄悄落在你身上的目光。你生的好看，剪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妹妹头，脸上还残存一点软嘟嘟的肉，所有学姐都爱摸摸你的头毛给你买糖吃好像哄小孩。你的眼睛很大也很亮，忽闪忽闪好像会说话，只是睡觉的时候会闭不上，这是我们一起熬夜准备材料时发现的小秘密，我帮你悄悄合上了，还小声念了句阿弥陀佛，天知道手抚过你眼皮时多像替你超度啊。你的耳朵尖尖的，好像小精灵，耳垂却圆润有肉，我总是想捏一捏揉一揉，后来在一起我终于能摸个够，看电视的时候要摸一摸，睡觉前要摸一摸，认识时候都想摸一摸，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软软肉肉还带着你的体温，真的很舒服。
三年里，我看着一步步由青涩变成熟，我却好像活回去了，在你面前学长形象荡然无存，从运筹帷幄的艺兴哥变成了需要你照顾的艺兴啊。你又长高了许多，和你说话我都需要仰着脸看你了，你脸颊上那一点软肉也消失了，反倒是我被你喂胖了很多，身上到处都是软软的肉，我甚至不能控制和你说话时的语气，会不自觉拖长语调尾音又奇妙的上扬，好像在冲你撒娇，灿烈啊——灿烈啊——我总是这样叫你，你每次都会听到，不管在忙什么，都会冲我笑一笑再回答说，怎么了艺兴。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心里好像有一只小羊在疯狂跳舞，连带着我的心也疯狂跳动。我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直到自己快毕业了，你将我堵在楼梯间吻了对我表白后，我才知道，原来我只是喜欢上你了啊。
03
我没有你的勇气，在看清自己的心意后只能疯狂逃跑。喜欢又怎么样呢，我们可是两个男人，谁能接受我们的爱情呢，世俗的目光和流言比一切都伤人，我承认我是胆小鬼，我不敢接受你。我认为你的表白只是一时兴起，只要我离开了，你很快就会忘掉那个荒唐的吻，但是你远比我想象的还要有韧劲儿。
你追着我到处跑，不是在我的公司就是在我租的房子楼下等我，我知道这是错的，可是我们相处三年你太清楚我的软肋，你只要耷拉下眉眼露出那样可怜的好像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小动物一样的表情，我就会丢盔卸甲溃不成军，一再心软纵容你，又一次慢慢挤进我的新生活里。
那段时间你过得很不好，总是抱着一堆东西蹲在哪个墙角等着我，只要我出现就立刻眼睛发亮的站起身，我从不知道也不敢问你等了多久，只看到你腿都麻木站起身都困难，还要踉踉跄跄跟着我身后追着我跑，一如既往的冲我露出那种傻乎乎的又满是真诚的笑，对我说，学长你来啦，我等你你好久。
这样你追我躲的游戏我们玩了一个月，你锲而不舍折磨的我快要坚持不住。我也是喜欢你的啊，只是顾虑太多才强行压下这份爱，如果你不出现，我独自生活也许渐渐就会忘了你。可是每天都绕着我打转，我想忘了你却在你的营造的温柔乡里越陷越深，我最终忍不住发脾气了，求求你放了我吧，再这样拖下去，我真的会答应你的。
我记得这句话说出口，你眼睛里闪过类似执拗的狠劲儿，你突然抓住手摁在你的心口，发着狠一般用力地说，你已经喜欢我三年了，很可能会喜欢一辈子，说什么都不会放弃。
我突然觉得疲倦，我又何尝不是已经喜欢了你三年呢？自己坚持了一个月的防备瞬间分崩离析，崩溃之后更生出了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的想法，我也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世俗成见会让我害怕顾忌，却不能掐断我对他的喜欢，我真的很爱他，也很想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我也想朴灿烈能属于我。
在一起吧，我要我们在一起。
04
有之前三年校园相处中培养的默契，我们既像是刚刚热恋中的小情侣，会在厨房、沙发、浴室或者阳台任何地方热切的拥抱亲吻彼此，也像是相处多年的老夫老妻，我刚抬手你就会递上水杯，你叫我一声我就知道你要的是书还是别的。
你有时候会耍一些小心眼，比如在我晾衣服的时候突然从我背后抱住我在我脖颈间吹一口气，看我变成粉红色软倒在你怀里，一般这样做的后果是被我暴打一通，因为十次有八次我会把刚洗好的衣服弄掉，有一次甚至把内裤从10楼扔了下去，还是你趁天黑了才蒙头盖脸悄悄下楼去找了回来。我喜欢和你一起看书看电影，我刚开始工作，要看的要学的有很多，你也在准备考研，不用上班的周末我们就一起看书，谁也不说话，只有翻动书页的细碎声音，偶尔抬头看对方一眼，你会冲我wink但是一点也不标准，眼睛鼻子都皱在一起看着很傻气。我喜欢和你一起看电影，电影院人多口杂我们不敢牵手拥抱，就在家里一起看。屏幕小音效差，但是缩在你怀里时看的每一部电影，我都觉得无与伦比的好看，直到后来我一个人再翻看我们曾经看过的电影，我再笑不出也哭不出时，才明白，看电影看电影，电影好不好很重要，陪你一起看得人好不好，更重要。
我曾经以为，你会喜欢上我不过是少年的一时心性，我都不能确定这段感情能走多久，可是一年两年、五年七年我们都携手走过来了。我的生活分成两部分，灿烈和其他，你是独一无二绝无仅有，我早就抛开曾经的畏畏缩缩，我们也只是芸芸众生里普通的一对情侣而已，唯一不同的地方只是我们爱上了和彼此相同性别的人，幸福都是相似的，我们很相爱，我们也很好，这一生，我所期盼的爱人模样，除了你再不会是别人。
只是我这样的解释并不能说服我的父母，你还在病床上躺着，而我耳边全是父亲的怒吼和母亲的哀泣，父亲骂我不知廉耻，母亲则拉着我的手哭的眼睛红肿，低声问我是怎么了。母亲不断回忆我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她越是说就越是不能理解，好好的一个孩子为什么要和男人搅和在一起，也就哭的越发伤心。
我很难说清楚，我又做错了什么呢，我只是爱上了一个人，恰巧我们性别相同而已。我们并不是怪物，也不是生病发疯，我们也只是普通人，渴盼着最细微平凡的幸福而已。
父母知道我是个心软的人，像曾经的你一样抓住我的弱点，把多年养育之恩和割舍不断的亲情当成筹码，将自己和你同时放上天平，叫我做一个选择，无论我选了谁，另一方都会坠入深渊，可能就是此生不见。
我左右为难，一边是父母已斑白的鬓发和褶皱的脸颊，一边是你紧紧握着不肯松开的手。最后我还是自私了一次，我看着父母佝偻着后背渐渐走远，父亲失望的话还在耳边，他说，我只当自己从没有过你这个儿子。
我在心底无数次重复对父母抱歉的话，希望他们有一天能理解我，这是我这辈子做过最难得决定，痛的锥心刺骨。我的父母离开了我，我成了一个没有家的人。我在父母面前坚定地说不后悔，却还是忍不住在你怀里哭到崩溃，你说不出安慰的话，在我哭的满脸眼泪时猝不及防的求婚，你要做我的家人，因为你失去的，你要全部补给我。
已经52年了，至今我还记得你在我们的婚礼上对我说的话，你握着我手，又一次摁在你的心口，你向我承诺，从今以后，你是我的爱人是我的伴侣也是我的家人，爱着我照顾我，直到生命终结。我将你视作全部，你是我的天是我的脊梁骨，我从没想过，会有天塌的一天。
05
你出事的那一天，和我们度过的每一天都没什么分别。你出门遛弯买菜，我替你穿好大衣戴好围巾还没忘记嘱咐你再带一瓶酱油回来，家里的已经用完了。你咧着全是假牙的嘴笑，指了指自己皱纹交错的脸说，那你亲我一下。我骂你为老不尊，但依然将自己干瘪的嘴唇印上你的脸，你笑弯了眼睛拉拉我的手说很快就回来，可是你骗了我，这一走就再没回来，成了永别。
你是突然倒下的，隔壁李老头疯狂拍门告诉我说你倒在菜场被救护车拉走的时候我还不肯相信，你一向身体很好，从没生过大病，甚至还会嘲笑我身体毛病一堆，每天把药当饭吃。这样的你，怎么会先我而去。我嘴角发抖笑的难看，责怪李老头瞎说话，肯定又是联合朴灿烈来骗我，可是李老头满脸认真，急的满头大汗又说了一遍你被医院救护车带走了，我才确定，你是真的出事了。
等我赶到医院时，医生正等着家属签字，我夺过笔就要写，却被医生拦住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急的不行，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揪住那个医生的衣领就吼，我是他妻子，他是我丈夫，够不够？
如果你在，会不会笑话我太傻，吼得太大声了，或者是夸我真帅，把医生和护士都镇住。
你的手术不算成功，我们都老了，年纪太大，再成功的手术效果都会大打折扣。你昏睡不醒，我就日日守着你，你说了要陪我一辈子，差一分一秒都不行，你不会食言，我一定能等到你醒过来。
在你手术后的第七天的深夜，你终于从昏睡里醒过来，嘶哑的叫着我的名字，指尖颤抖着勾住我的手。我大喜过望，你终于醒了，我握着你的手，几乎说不出话，还没开口，眼泪就滚滚而下。
你艰难的笑了一下，声音微弱地说抱歉，艺兴啊，对不起，是不是吓坏你了。我仰起脸赶紧擦掉脸上的泪，抱怨地说，你也知道啊，你吓死我了，说是买菜，结果买到医院来了，医院有菜吗？你满脸歉疚的笑着，向我保证再也不会这么吓唬我了。我哼了一声，将自己的头枕在你干瘦的胳膊上，轻声说，再有下次，我就和你离婚。
那天晚上，我们谁都没有睡，我们认识了61年，有太多事情供我们回忆咀嚼。从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我们一起走过各种风雨，你笑话我年纪越长活得越娇气，一句都说不得还会发脾气，如果你不在了，真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下去，饭都不会做，肯定过得一团糟。我紧紧握住你的手，用力的说，你怎么会不在，你说了要照顾我一辈子的。若是以往，你肯定会答应我说没错，可是这次你却沉默了，只是用哀伤又沉静的目光看着我，好像在说，我不能再陪你了。
我受不了你这样看我，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你转而说起别的，又回忆起你印象中第一次见我时的模样，一身长衫多好看，只是可惜再没看过。我把你冰凉的手背贴在脸颊上，因为抽噎说话也断断续续，你想看，等你出院我就穿给你看好不好。
你要什么都好，只是求你，别离开我。
这次你真的没再说话了，已经有晨曦刺破黑暗，我身后的窗户里映透出日光，越过我的肩膀，落在你苍白的脸上。在新的一天又开始的时候，整个城市将要渐渐苏醒的时候，你永远的睡着了再不会醒来，而我还是没能留住你，彻彻底底失去了你。
06
灿烈，写到这里，这封信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你说爱了就是一生的事，我这一辈子，也只爱过你一个人，我这一生的故事，都和你息息相关。
回忆我们相识相恋的旧事，我发现，无论是动心或是表白或是求婚，你都走在了我前面，却从没离开，反而一直等着，等我动情，等我明白自己的心意，等我彻彻底底爱上你，等我将一生都交付与你。
你承诺，爱我一辈子陪我一辈子，你说得出做得到，却没想到，这人生路的最后一段，你依然走得比我快，最终还是丢下我一个人在这艰难人世踽踽独行。我再没别的期许，只希望你依然像从前一样，等等我，再等等我，等我去找你。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我们都要一起过。
想你的，艺兴
2068.10.07
——END——
*彼此印象中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对方的模样
短头发大眼睛的灿烈
穿长衫的学长艺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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